思索讲坛 2017-03-21
在确定今年周年庆主题的时候,我们在一张木桌上谈到了人的处境。从哲学意义上的异化出发,谈到法兰克福学派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文化批判,然后我们更进一步走进了当下的时代,这个物质丰饶,但是却精神孱弱的时代。但转念一想,不,我们所要达到的并不是理论的自洽,亦不是去玩术语游戏,我们在说的,确实是我们的生活,而且也应是我们的生活。
是否常有些时候,在那欢闹之余,在那无人作伴的空档中,我们感到了一阵不出意料的难受,一种空洞但是又浸没四方的晦暗情绪,将我们深深地包围在了无聊的梦魇里。可是即便我们从一种无聊的状态进入了下一个环节,开始了机械地运作,做着所谓的奋斗,为着一个所谓的体面生活,不断地消耗自己的情绪,以致五感不再敏锐,焦虑与疲劳像一种难以医治的疾病一样,开始缠绕着你的生活。
这是一个异常丰盛的世界,在这个时代,人所忧心的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温饱问题。暴力的政治似乎离我们已经很远,贫困似乎已经不在我们目所能及的范畴里。或许可以假定,我们今天所拥有的,是前人不及的,但是否思考过,人以多大的代价换取今天?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失去的东西,让我们开始变得不完整。
列车行驶过丘陵与平原,一路向北,山色渐而退却,隐没在平原下,远方树立起巨大的烟囱,朝着灰色的天空喷吐着苍白的浓烟。梦里的长河不再了,化肥与机油倾泻进河流里,在那流动的浮表上,有五彩斑斓的油花,像一个光怪陆离却令人难安的梦境一样。塔吊在城市的地表林立起来,在扬尘滚滚中与远处地平线上的高压电网,互相眺望,仿佛在以目示意某种巨大的阴谋。列车继续向前,进入一片城市,透过暮色霭霭的空气,看到那些拔地雄起的林楼,表面正在反射着一片不真实的阳光。水泥,钢筋,纵横交错,天际线分裂。打桩机的声音,地铁加速时渐渐升高的巨大噪响,咳嗽声,没有意义的嘈杂争论。广告牌在夜幕下更加显眼,在高射灯的照射下,在每一处转角制造幻觉。而行走的人,步履匆忙,一脸惨白,错乱地比肩接踵,汇成了巨大的黑影,从地铁里出来,挤上向上传送的电梯,犹如被耗费过度的消耗品那样,对物的占有成为梦想,但繁华却与他们无关。似乎这一切都像在无序地进行下去,而我却看到了一种秩序的可怖,它们在被有组织的安排下去,继续增长。在此之间,人被消耗,连带着自己的生活,在一个漫无目的的夜晚,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。
这不是卡夫卡式的预言,血腥的实话是晦暗的。这是一个巨大的迷局,并不真实,肉身走进迷局里,而灵魂无处可去。生命被有机地吞噬,生活被有机地组织,在一种繁华的巨大幻觉里,我们沉迷,却在最难捱的时刻,反思无路。而我们很多时候没有想过,未经检验的生活是否值得过?
海德格尔早已讨论过人与技术、技术与自然的关系。在一种生活被技术有组织的吞噬的时候,人的焦虑和空虚感,都是一种必然的产物。而人需要透气,就像从淹没自己的黑色的湖水中,探出头去感受一个澄清的世界。于是到此,我们重新思考这样的生活,它是否得当,是否合理?我们试图以某种形式让人思考,这样的生活是否合理,我们试图去检验生活。
这不是一个追求绝对自由的问题,而是要追求思索。在此我们希望打开一个场域,让人们能够在这个场域中去接近真实,去从洞穴中走出来,沉浸在普照的光辉里。无论是海德格尔以诗,或者是哈贝马斯以艺术,为一种麻痹的生活提供一种思索的可能性,以此去找到真实生活的可行性,以此聊慰一颗尚存的热心,哪怕行程艰难。或许在此,务虚才是一种诚实。我们希望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打破假象,摔碎谎言,从一个拜物浮躁的社会中为更多的人另辟蹊径,带着一种理性的批判,去探索一种真实生活的可能,这并不是一种救世狂想,而是对于心意合一者的成全。思索十二年,走过一轮,只要年岁不停,灵魂不死,请继续和我们一直如此思索下去。
文/陈迅超
编辑/戴翔宇
头图&尾图 / 周江泽
十二周年logo / 徐皓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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